1021年11月 梵徳雷北方濱海墓園
粉色頭髮的孩子微微側頭,看著站在自己身後高大的男人。不懂為什麼這個男人要攔住自己,不讓他去爸爸媽媽的旁邊,可是因為男人看起來非常悲傷,所以孩子輕輕握住按在他肩膀上兩隻微微顫抖的手,安靜的呆在他的身邊。 山丘上,微風吹來,帶來了海的味道。孩子伸出舌頭。……鹹鹹的,澀澀的。 穿著長袍的老人捧著一本書,以一個莊嚴的態度慢慢訴說著孩子聽不懂的東西,站在老人身旁的幾個人,穿著黑色的衣服,低著頭靜靜的聽,不時傳出小小的哭泣聲。 這些人好像都是爸爸媽媽的朋友吧?有見過面……但是不太記得誰是誰。孩子看著他們。大家……都好難過呢。 老人闔上手中的書,看向孩子,對著他身後的男人點了點頭。男人牽起孩子小小的手,帶他走了過去。在老人的身邊,有兩個長型箱子。漆黑,且沉重。 粉色頭髮的孩子從男人的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,慢慢的走到箱子旁邊,黑色的箱子高度剛好到孩子的嘴邊,需要稍微墊起腳,才看得到箱子裡面。將手搭上箱子邊緣,孩子墊腳看向箱子裡面,琥珀色的雙眸倒映出了躺在裡面的人。 「媽媽……」小嘴輕吐,呼喊著眼前閉上眼睛,胸口再也不會起伏的人──再也不會睜開的那雙眼睛有著和孩子一樣的瞳色。 然後轉身,走向身後的另ㄧ個箱子,也是扶著箱子墊起腳,看著裡面和自己相同髮色、不會再用溫暖的大手撫摸他臉龐的男人,輕輕的說:「爸爸……」 一旁傳出了哭聲,有人走過來想要把孩子帶離棺材,卻被剛剛牽著孩子的男人出手制止。 孩子看著躺在箱子裡的男人,過了ㄧ會轉頭老人:「爸爸媽媽不會醒來了嗎?」 老人面色凝重,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說,這時男人走上前,開口:「不會了,他們回去奧爾加女神的身邊了。」 「等ㄧ下……」老人想阻止男人,但男人搖了搖頭,不顧老人的阻止,繼續說了下去: 「他們的眼睛不會再睜開了。」 孩子愣愣的聽著,看了眼棺材裡的父親,轉頭看向男人:「所以爸爸不會再笑了?」 「不會。」 「也不會再摸我的臉了?」 「不會。」 「媽媽也不會再抱我了?」 「不會。」 「再也不會說,『美麗的朝陽呀,又是美好的一天』了?」 「……不會了,再也不會了。他們睡著了。永遠的。」 男人悲傷的皺起眉頭,別過了臉。剛剛說的那幾句話,彷彿用盡他所有的堅強。ㄧ個女人走了過來,牽住他的手,輕輕抱著男人。男人ㄧ隻手覆蓋雙眼,肩膀微微的顫抖。老人閉上眼搖搖頭,伸手牽起孩子把他帶到一旁。 棺材闔上,被放入坑洞中,隨著ㄧ鏟ㄧ鏟的土,洞漸漸的被填平。孩子站在旁邊,眼睛眨也不眨的,直直看著棺材消失在眼中。 就在洞被填平的一瞬間,孩子哭了。哭得很突然、很直接,讓其他人手腳慌亂的開始安慰孩子。 太好了。 沒有了爸媽很難過的吧,大家都這麼想。卻沒有人真正知道孩子是為什麼哭。 太好了。就這樣睡著吧。 爸爸再也不用天ㄧ黑就面色凝重的出門去工作,留下自己和媽媽兩個人孤單的在家裡;媽媽也再也不用在他面前用微笑遮掩寂寞和害怕;不用天才剛亮,就戰戰兢兢的在門口等著不知道會不會出現的爸爸。 每當爸爸又披著早晨的薄霧出現在轉角時,媽媽就會露出最最美麗燦爛的笑容,張開雙手環抱住爸爸,驚喜的說:「感謝女神,美麗的朝陽呀,又是美好的一天。」 每次看到媽媽最最美麗的笑容時,躺在床上偷看的孩子就會覺得胸口很痛。 為什麼明明媽媽笑的這麼美麗,卻又這麼悲傷呢? 真是太好了。女神讓你們睡著了。再也不要這麼難過了。 孩子大聲的哭著。哭聲變成了迴盪在海邊讓人惆悵的嗚咽,而淚水滾落草地,化成一顆顆晶瑩的露珠。 真的是,太好了。 ──雖然你們都不在了,我覺得好寂寞。 |